“柿子要捡软的捏”，这是庸众的处世哲学。这句话里沉淀了人性最黑暗的一面：为了自己利益最大化，一定要踩倒对自己最没有威胁的同类。因为踩倒他们的成本很低，一方面可以抢夺他们的资源，另一方面可以震慑潜在的竞争者。

是的，“神仙”斗法，凡人必须遭殃；城门失火，必须殃及池鱼。捏软柿子，就是山寨的投名状，是打开利益之门的金钥匙。

“柿子要捡软的捏”，这句话不能摆上台面。可是，我清楚地听到，掌控话语权的教师把它正大光明地摆在了桌面上。

学校里有这样一名教师：一方面在校内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教师，另一方面又在校外从事着各种商业活动。他的主业不在校内，在校外。

到目前为止，他的影子还躺在学校的名册上，但他已经在校外游走了接近十年，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对啦，有钱之后，他什么都换了——包括自己的wife。

非常讽刺的是：他还把自己的wife放在了学校，预期向正式教师的编制发起冲击。

也就是说，他自己拿着一份薪水，却从来不出现在这里；却还“高风亮节”（BOSS群体的说法）地把自己新换的wife安排在学校，再拿一份薪水。

在校内，他是无冕之王，和各个BOSS相处甚欢。他和女教师们插科打诨，和男教师们称兄道弟。

某一次，他在办公室肆无忌惮地和一些掌控话语权的女教师们打打闹闹之后，又聊起了自己的光辉过往。

他说：“我在师范学校的时候就很懂事，经常接近班主任，后来又经常出入学校的‘人力资源中心’（避嫌，这个地方采用现在的称呼），我就顺利来到了城区中心学校，远离了那个几百公里之外的生身之地，远离了那个小山村。等我进了学校之后，我只经常去两个地方：校长办公室和总务办公室。因为这两个人，一个管着人，一个管着钱，搞好她们的关系就可以了！”

这番话，是他说给自己掌控着话语权的“闺蜜”听的，非常肆无忌惮，完全无视我这个旁边一言不发的老实人。

我对他的这番话很是不以为然，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这就是钱理群教授口中的“绝对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你说他的这一番话有错吗？站在实用主义者的角度上，当然没有错。但如果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时候，这句话就不那么正确了吧？这是一种《厚黑学》的现代化演绎！

我始终以为，正是这种想法的泛滥，才让我们的现实生活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扭曲。最终，我们每个人都会受到伤害。

当然，他的这一番话，当时说得非常有技巧，说得非常鞭辟入里，获得了满堂彩，他的那些掌控了话语权的朋友们个个都表示赞同、佩服。

不过，转一转身，在其它一些场合，他的朋友们也会攻讦这种说法，借以说明他为人不够纯良——他和他的朋友们，都是草原上的猎食者，从来没有血缘联系，看不见的背叛总是发生。

当然，这一切并不影响他和她们的关系：看不见的背叛是相互的。你背叛她，她背叛你，湮灭之后，总和竟然是零。见了面，她们依然“情比金坚”。

还有一次，她们在议论完某一个老师的是与非之后，给出了这样的结论：柿子还是要找软的捏！

她们每个人都热烈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特别赞成这么一个说法，将这个说法摆在了桌面上！

她们说，不管对待学生还是对待同事，就是要这么做！这是一种短平快的方法，这是一种不走弯路的人生智慧！

她们的理由林林总总，大概可以综述为：草原上的猎物有限，不从别人那里抢到一些东西，自己怎么过上优渥的生活？不把别人踩在脚下，怎么树立起自己的威信？“硬柿子”不好惹，容易磕到牙，还是软柿子捏起来放心，吃起来舒心！

这是她们的处世哲学，这是她们在教师办公室里热烈议论、奉为圭臬的处世哲学，我却只感到脊背发凉，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觉？

说到硬柿子，我想起我校某某老师的一个例子。

这位老师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期毕业，走上教师岗位，那个时代还有“教育办公室”一类的略高于学校的管理机构。

在学校期间，她和掌控话语权的那些猛厉教师相处不睦，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比学校略高的“教育办公室”，成了一名“借用”人员。

在她离开学校之后，这个学校里，特别猛厉的那些掌控话语权的教师们放出话来：“这名老师不会讲课，不符合做老师的标准。但她嫁了一个好人家，她的丈夫有能力让她成为一名‘借用’的人员。”

我不知道她们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终归不是什么好话吧？很容易让一些不了解内情的老师们对这个人有别样的不良认识。

十几年之后，“教育办公室”的称号走入了历史，从教育序列里消失了，这名教师又回到了这所学校任教。

这个时候，这名教师已经今非昔比：相貌老成，处事也老成了。

从她的教学成绩和教学效果来看，没什么能让外人诟病的地方。在学校每一周的所谓评比中，她们班级还总是能够拿到这个“流动红旗”、那个“流动红旗”，有点让同年级其它班相形见绌的意思。

某一年，春节之前，送走了学生，老师们聚在一起，听一听BOSS讲话，也就各奔东西，回家过春节了。

在这次所谓的聚会中，有一个环节是：表彰优秀班级。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这个年级的优秀班级的奖状发给了和某某BOSS特别要好的那名教师所任教的班级。

事实上，问题出现之后，我本来没有注意到现场气氛的紧张。我向来对这种虚名看得很淡很淡，我不认为得到荣誉的人就是优秀的人，一如《天下无贼》里刘德华的那句台词：“开好车的人就一定是好人吗？！”“虚有其表！”

让我意外的是来自于女性的暴怒：那名应该得到奖状而没有得到奖状的教师，一脚踹翻了凳子、一把推倒了桌子，口中涌出的是我们的“国粹”，一切都宛若一阵阵炸雷传入我的耳中，让我瞬间进入懵懵懂懂的状态。

现场如果不是BOSS等人的推推搡搡，《武林风》的镜头也不是不可能上演。果真动起手来，我想，我们的文明奖奖金，可能也会陷入和近期唐山一样的困境：不翼而飞。

教师们很快以自己的行动站了队：嘴里说着“一个校内的奖，没多大点事”，但都有点冷落暴怒者的意思。

这件事情在人们的心里埋下了种子，人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轻视这名教师了，但好像还是没有到“尊敬”的地步。

这是第一次，有效果，但效果不大。第二件事很快发生，这位老师的处境彻底改变。

接踵而至的下一个学期，学校秉承现在的风气，制作美篇和公众号几乎成瘾。

在某一期公众号制作完毕后，这位老师又在“和谐”的校内微信群中发了这么一条消息，其中满是火药味：我提一个意见，以后制作公众号的时候，不考虑我的形象，但一定要考虑学校的形象！比如这一次，照片上，领奖图片上，我的眼睛就是闭着的，头还是歪着的，怎么就给选了上去？这不是丢学校的脸吗？！

微信群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寂静无声，万马齐喑。

这件事过后，那些掌控着话语权的猛厉教师们曾经咬牙切齿地在背后小声嘀咕过一两声，竟然再也不敢高谈阔论。

之后，这名教师的处境彻底发生了改变：老师们对这位教师表现出了迥异于以往的尊敬，她也变成了各种荣誉获得者的首要考虑对象，已经不再是金字塔的底层。

补白

柿子要捡软的捏，这个逻辑即便不是强盗逻辑，也是村妇的俚语，应该被抛弃，不该被奉为圭臬。

最悲哀的是：这句话被摆在了桌子上，涂刷得熠熠生辉，而且还是被我们这些塑造民族精魂的人摆在了桌面上。

如果老实都是一种罪，我们可以在“捏软柿子”的时候获得利益，但这个帐是一定要还的，或许是在我们看不到的明天。

我们当真不管以后的恶浪滔天，只管今朝有酒今朝醉吗？

前路有光，初心莫忘。你说呢？